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烽火江山:民国军阀的黄昏

第5章 南京的无奈

正月的长江,雾锁江面,连风都带着浓浓的湿寒。南京城像浸在冰水里,那冷劲儿透过棉袍的针脚往骨头缝里钻,任你裹得再厚也挡不住。

前清两江总督衙门的匾额早换了,如今是中华民国临时大**府,院落里的梧桐枝桠,光秃秃地戳在灰天里,线条凌厉又萧索,仿佛一幅未上色的素描。

孙文立在窗前,指尖捏着张薄薄的电报纸,纸页轻得能被风吹走,可他捏得指节发白,倒像托着千斤重负。是北京来的,袁世凯亲笔,字里行间满是客气:“……清帝既退,共和告成。弟承天下推许,勉担组织临时政府之责。惟念国家初定,南北宜速归统一。拟请即派专使北上,共商善后。至**职位,理应由正式国会选举产生,弟绝无觊觎之心。大局为重,诸希亮察。”

“绝无觊觎之心”,孙文盯着这六个字,嘴角牵起一丝极淡的苦笑,转身递向身后的黄兴:“你看。”

黄兴接过电报扫了两眼,浓眉瞬间拧成疙瘩。这位临时政府陆军**身形魁梧,眉宇间总带着军人的悍气,此刻眼底堆满了疲惫:“冠冕堂皇得很。句句都占着理,实则句句都在逼我们表态。”

“不是逼。”孙文转回身,窗外透过来的光映着他清癯的脸,眼窝深陷,眼神却明亮,“是明明白白告诉我们:他袁世凯耗得起,可这四分五裂的国家,耗不起。”

办公室里还坐着宋教仁。这位年轻的法制局局长正低头审文件,闻言抬头,推了推眼镜:“袁项城这是明退暗进。表面说**位要等国会选举,可清帝退位诏书上那句‘由袁世凯以全权组织临时共和政府’,已然给了他法理依据。如今他是北方的‘临时政府’主事,我们南京这边,反倒成了地方政权。”

话没说透,屋里三人却都懂了。炭盆里的火星偶尔噼啪爆开,远处卫队操练的口号顺着冷风飘进来,听着挺有朝气,倒更显屋里的沉寂。

“列强那边有动静吗?”孙文问。

黄兴从桌上翻出份外交部简报:“英国公使朱尔典、日本公使伊集院,昨天都见了袁世凯。美、法、德那些使节,这几日也都往北京跑。意思很明白:谁能尽快稳住局面,他们就认谁当中国的主事人。”

“也就是说,”宋教仁接话,语气直白得像捅破窗户纸,“我们若不承认他的政府,列强就不会认我们。没了外交承认,借不到外债,海关关税也拿不到手,军队的粮饷都成了泡影。”

孙文走到墙边的中国全图前,图上红蓝两色标着势力范围,红色是南方独立各省,蓝色是北洋军控制的北方,交错着从山海关裂到珠江口,像道没愈合的伤口。“我们手里,到底有多少真能打仗的兵?”他声音很轻。

黄兴报了串数字:“各省民军加起来号称三十万,可装备参差不齐,号令也不统一。真正能打仗的,只有湖北、江苏、浙江的部分新军,满打满算不到八万人。而袁世凯的北洋六镇,全是德式装备,训练有素,兵力超十万。”他顿了顿,语气更沉,“更要紧的是士气——清帝一退,不少将士觉得成功了,该回家种地了,再让他们北伐,难啊。”

一个“难”字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孙文的手指在地图上从南京划到北京,一千二百里路。这路他在海外流亡时梦过无数次,梦里领着义师直捣黄龙,建一个崭新的共和国。

可如今,路就在那儿,他却迈不开脚——不是不敢,是走不起,每一步都要浸染着同胞的鲜血。

“钝初,《临时约法》草案,何时能成?”他忽然问。

“最迟后天。”宋教仁答,“但先生,约法再好,也得有人肯守。袁世凯那样的人,会甘心被一纸条文束缚吗?”

这个问题像块石头投进深潭里,激起沉闷的回响。孙先生没立刻回答,走回窗前望着庭院里的青天白日旗。崭新的布料在灰墙青瓦间猎猎作响,鲜亮得闪眼,但也脆弱得揪心。

“你们知道吗?”他缓缓开口,像对旗帜说,又像对自己说,“我十七岁离开广州,去檀香山读书。第一次见轮船、电报,见洋人建的工厂、医院、学校,那时就想,为什么外国能做到的,而我们国家却不能?”

他转过身,目光扫过黄兴和宋教仁:“三十年了。三十年奔走呼号,三十年起事失败,三十年被通缉、流亡,看着同志一个个流血牺牲。武昌城头枪声响起那天,我在美国丹佛,从报纸上看到消息,手都抖了。我以为,终于等到这一天了。”

声音很平静,底下却像长江的暗流在涌动。“可如今清帝退了,我们却坐在这里,商量着把**位让给一个前清官僚,一个靠练兵起家的军阀。”他每个字都咬得清楚,“为什么?”

黄兴和宋教仁没说话。他们知道,先生不是问他们,是问这个乱世,问这个历史。

“因为光有理想还不够。”他自己回答了,声音里有疲惫,更有清醒,“还得有枪,有钱,有列强的承认,有各省的支持。这些,我们都没有,可他袁世凯有。”

他拿起桌上的军事会议报告,上面全是各省要军饷的电文,数字触目惊心。“继续打,我们能赢吗?或许能,或许不能。可就算赢了,也是惨胜。这要多死多少人?多毁多少城池?多欠多少外债?”他放下报告,“到时候,一个满目疮痍的国家,拿什么建设?拿什么抵御那些虎视眈眈的列强?”

宋教仁忍不住了:“先生,难道就这么把革命成果拱手让人?我们流血牺牲,最后只换来一个袁世凯的天下?”

“不是拱手相让,是交换。”孙文摇头,竖起三根手指,“用**位子,换三样东西:第一,清帝彻底退位,断了帝制的根;第二,袁世凯公开宣誓拥护共和;第三,用《临时约法》和建都南京,把他的权力框住。”

黄兴皱眉:“约法能框得住他?南京他肯来?”

“所以要谈,要争。”孙文坐下,手指轻轻叩着桌面,“谈判桌上争不到的,战场上更争不到。可我们在法理上、道义上占住了理,他就不能随心所欲。”他看向宋教仁,“钝初,你的担子最重。《约法》必须写得周密,要把**的权力关进笼子里,内阁制、议会主权、司法独立,这些原则一条都不能少。”又转向黄兴,“你整顿军队。就算要和,手里也得有硬家伙。北洋军一天不整编,我们就一天不能松劲。”

窗外传来午时换岗的号声,办公室里又静了。孙先生忽然说了句后来被人反复提起的话:“非袁不可,唯防其专。”

八个字,道尽了他的判断、担忧、策略,还有那份无法破解的无奈。

消息像长了翅膀,下午就传遍了**府。西花厅里坐满了人,各省代表、同盟会元老、军中将领,抽烟的、争执的,声音快把屋顶掀翻了。

“让位?凭什么!我们拼着命革命,倒让袁世凯摘了桃子?”

“不让又能怎样?北洋军真打过来,谁去挡?你去?”

“要不迁都武汉!那里是起事的地方,有长江天险……”

“武汉?武汉还在清军手里呢!黎元洪那墙头草,靠得住吗?”

吵嚷中,一个年轻将领猛地站起来。他穿的将官服略不合身,肩章崭新,脸上还带着稚气,眼里在冒火:“孙先生!各位前辈!我们第八镇的弟兄,从武昌打到南京,死了多少人?现在要把天下让给袁世凯,那些弟兄不就白死了吗?!”

话里带着血泪,不少人都低下了头。孙文一直沉默地听着,等声音稍歇,才开口问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“卑职林虎,第八镇第三标标统!”

“林标统,”孙文点点头,“你说得对,死去的弟兄不能白死。所以我们才要建共和国,结束专制,让百姓过上好日子,对不对?”

林虎梗着脖子:“对!”

“那你说,是现在和袁世凯妥协,尽快实现共和,让活着的百姓少受战乱之苦重要?还是非要打到底,哪怕多死十万、二十万人,最后可能还是这个结局重要?”

林虎张了张嘴,却说不出话来。

“我不是怕打仗。”孙文站起身,环视众人,“我这一辈子,什么时候怕过?可打仗得有把握,得有本钱。我们的本钱是什么?是民心,是道义,是共和的理想。可如今清帝一退,很多老百姓觉得事情完了,该过安稳日子了——民心厌战啊,同志们。”

他走到厅**,声音提高了些:“袁世凯有兵,有钱,有洋人撑腰。我们有什么?有一腔热血,有共和理想,还有这面旗。”他指向窗外的青天白日旗,“可要是热血洒完了,理想破灭了,旗倒了,中国怎么办?再回到帝制?再让列强瓜分?”

句句诛心。满厅瞬间静了下来,那些激愤、不甘、疑惑的脸,渐渐都低了下去。他们听懂了,听懂了先生话里比不甘更重的东西——那是对国家、对历史、对四万万人的责任。

“我会主动正式提出辞职。”孙文最后说,“但有三个条件:第一,新**必须到南京就职;第二,必须遵守《临时约法》;第三,临时政府仍设在南京。这三条,是底线。”他顿了顿,一字一句,“如果袁世凯不答应,就说明他无心共和。到那时,我们再打,就是捍卫共和,天下人都会站在我们这边。”

以退为进,以让为争,这便是他们的策略。

夜深了,孙又还在批阅公文。秘书轻手轻脚进来,放下一碗冒着热气的莲子羹:“先生,趁热吃点吧,您中午就没怎么动筷子。”

他“嗯”了一声,却没碰勺子。他手里捏着份名单,是拟派往北京迎接袁世凯的专使团名单——为首的是教育**蔡元培,德高望重;副使是宋教仁,懂法律善辩论;再加上几位军中、议会代表,阵容不可谓不隆重。可能不能把袁世凯请到南京,他心里没一点底。

“先生,”秘书迟疑了一下,“外头有些闲话……”

“说。”

“说您……说您是被袁世凯吓住了,是懦弱。”

孙文笑了,笑容很淡,难以言表。“三十年前,我捣毁家乡北帝庙神像,被乡亲骂数典忘祖,我不怕;二十年前,伦敦蒙难,差点被清使馆秘密处决,我不怕;十年前,镇南关起义失败,同志血染山河,我也不怕。”他放下名单,看着秘书,“如今,我会怕一个袁世凯?”

秘书脸红了:“我不是那个意思……”

“我知道。”他摆摆手,“别人怎么说,不重要。重要的是,我们做的事,对不对得起国家,对不对得起百姓。”

他走到墙边,那里挂着幅自己写的字:“天下为公”,墨迹酣畅,笔力遒劲。看了许久,他忽然问:“你觉得,什么是‘公’?”

秘书愣住了。

“把**位让给能稳定大局的人,算不算‘公’?用制度约束掌权者,防止专制复辟,算不算‘公’?”他像是问秘书,又像是自问,“有时候,退一步不是放弃,是为了更好地往前走。可惜,很多人不懂。”

窗外传来打更的梆子声,二更天了。孙先生终于端起那碗微凉的莲子羹,舀了一勺送进嘴里,甜丝丝的,却带着莲子芯的苦,在舌尖久久不散。

“拟电吧。”他说,“致北京袁世凯:清帝既退,共和肇始。文谨遵前言,辞去临时大**职。请公速南下,以定国基。谨派专使蔡元培等北上迎迓,盼早莅江宁,共商大计。”

秘书提笔记录,手有些抖。他知道,这封电报一发,一个时代就真的结束了——那个满是理想、激情与牺牲的革命时代,要让位于一个更复杂、更现实,也更未知的新时代。

“还有,”孙先生补充道,“把《临时约法》草案一并送去,告诉袁世凯,这是未来民国的根本大法,盼他恪守遵行。”

“是。”秘书退了出去。

孙文独自站在窗前,外面漆黑,没有月亮,只有几颗寒星疏疏落落地挂在天幕上。长江方向传来轮船的汽笛,呜咽着,像古老的悲鸣。他想起了陆皓东,想起了史坚如,想起那些倒在黎明前的同志。如果他们还在,会理解今天的决定吗?会骂他软弱,还是会拍拍他的肩膀,说句“先生,辛苦了”?

没有答案。

只有风,从北方吹来的风,穿过长江,穿过金陵古城,穿过这个站在黑暗里、亲手为一个时代画上句号的男人。

他站了很久,直到东方泛起第一缕鱼肚白,才低声说了一句,像誓言,又像叹息:“革命尚未成功。”

顿了顿,声音更轻,仿佛怕惊醒什么:“同志仍须努力。”

天,快亮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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